乡村异事之请箩仙

话说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晋南农村里流行着“请箩仙”算命。虽然偷偷摸摸的，但这种能预知未来的感觉，让大家都好奇，消息越传越广，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家的情况，那可真是千家万户的缩影。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日子过得紧巴紧巴的。我上有哥哥姐姐，下有我，五个孩子，一年到头辛勤劳作，还是觉得不够。大哥结婚欠了一屁股债，二哥也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家里就三间房子，大儿结婚住一间，剩下的一间做厅堂，一间住我们老两口，亲戚来了还得把儿子女儿让出去借宿。 那会儿农村里常说，“娶媳妇盖厦，提起来害怕”，父母愁眉不展，想着哪儿能凑到钱给儿子盖房、娶媳妇啊。 我有个同学，也是邻居，叫王栋。他爹是部队汽车兵复员的，到县运输公司上班。那时候啊，吃公家饭、开汽车的人，那是可羡慕了， “铁饭碗旱涝保收，到月底工资到手”，王栋他爹还经常乐呵呵地说：“方向盘一转，县长都不换。” 王栋家盖了新房，他爹每次回家都能带点新家具，王栋和姐姐穿得打扮啊，吃的零食啊，在村里都格格不入，让我和同学们馋得不行。 父母看着王栋家，就觉得我们家的生活离那样的日子太远了，就想着不能再耽误我了，总是劝我好好学习， “下苦中苦，为人上人”。我也知道，留在农村种地一辈子，是出不了头的，得跳出去才行。所以，我特别努力，成绩也慢慢地提高了。 每次考试，我都是班里的第一名，偶尔第二、第三名，看到父母充满期望的眼神，我就自觉地多学两个小时。 父母看着我学习这么刻苦，成绩也进步很快，心里特别高兴， 劳累也觉得甘甜了。 说到底，种地是苦，上班挣钱快。希望儿子能读书出人头地，父母的心里是甜啊。 有一天，我姐姐去同学家玩，碰上他们家正在“请箩仙”。她就看到了两个小孩手扶筛箩，筛箩边上夹根筷子，下面的面板上撒着薄薄一层面粉。同学奶奶摆上干果贡品，点着一根香，然后闭着眼睛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筛箩好像自己动了起来。同学奶奶就问：“我的腰痛什么时候能好？” 筛箩动了一下，面板上出现一个“十”字。 大家看得一头雾水。 突然，老太太一拍脑袋说：“咱们的牛丢了，看来箩仙要告诉我们牛在哪儿呢，这不像是箭头吗？你们赶紧朝北面找一找。”同学们和他们的父母就三三两两地朝北边跑去。同学小玲缠着奶奶，想让奶奶也帮她看看。老太太又问：“我家小玲将来能干什么？” 大家屏住呼吸，我姐姐感觉小玲握她的手都出汗了。筛箩动了几下就停了，面板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老太太就说：“箩仙累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第二天，小玲就跟我姐姐说，她的牛被偷了，被牵走了，幸亏天下大雨，汾河水上涨淹没了桥，偷牛的人没办法，丢下牛就跑了，才被他们家追了回来。看来，箩仙还真有点用。又过了一段时间，小玲又跟我姐姐说，她奶奶摔了一跤，贴了快一个月膏药也没见好，请完箩仙后，虽然还是贴着那膏药，可腰痛却感觉轻快多了。你说这神不神？ 我父母听了小玲说的那些事儿，也有些好奇，就星期六让我去问问箩仙，看看我能不能考上大学，心里有个底儿。 我那时候初三，听了母亲的话，就撇了撇嘴：“妈，这都是迷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我才不信那些神鬼！” 母亲连忙捂住我的嘴，说：“臭小子，别乱说话，你知道箩仙有多神吗？小玲说，请了箩仙后，她的牛找到了，她奶奶的腰也不痛了。心诚则灵，不敬神灵要遭报应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上，母亲请了小玲的奶奶到家里“请箩仙”。 小玲的奶奶和我的母亲摆好供品、筛箩、面板，又上了一炷香，两个人都手扶筛箩，母亲让小玲奶奶问我的未来。小玲奶奶念叨着什么，让箩仙显灵。我发现筛箩竟然动了起来！小玲奶奶就催着问我的未来。我也跪着问：“请问箩仙，我能考上大学吗？” 问完后，我紧张地盯着筛箩下面的筷子。筷子转来转去，最后在面板上画出了一个“不”字。 我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我的母亲竟然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小玲奶奶叹了口气说：“小强的娘，别太伤心失望。有句话说‘命里有时需珍惜，命里无时莫强求’吧。听天由命吧。”说完就走了。 我父母翻来覆了一夜，合计了一夜，叹息了一夜。第二天，就对我说：“儿子啊，看来咱们家祖先坟上没吃皇粮的草，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命。我们知道你上学很努力，很辛苦，但箩仙说了你考不上，人强不如命强，咱还不如别想了，现在农村政策也活了，出去打工也能挣不少钱呢。” 我流着泪说：“爸妈，马上就要中考了，就算箩仙说得对，也要让我参加中考啊！如果我考不上县里的重点高中，那我就去打工吧。” 我的母亲摸了摸我的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转眼间，中考的通知发下来了。我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通知发下来后，我父母激动得老泪纵横。我说：“爸妈，我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要努力学习，就一定能取得好成绩！” 我母亲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儿子，你是有知识、有思想，看来没有知识确实会误大事的。我们那时候糊涂，差点耽误你一辈子的前程。” 我跪在地上说：“爸妈，我知道你们供我上学不容易，我一定更加努力，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我父母扶起我，眼里充满了喜悦和自豪。 这不就是，人生努力为根本，功夫不负有心人。无知愚昧会误事，求箩仙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