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匠的故事

现在很多人可能对“锯匠”这个词都挺陌生的，毕竟这真是一个已经消失的职业了。

和木匠不太一样，锯匠的工作一般都在深山里，专门砍伐大树，然后让别人运回家给木匠用，有时候也会做一些精细活儿，比如以前农村盖房子用的屋椽，都是锯匠在山上锯好的。

因为常年生活在野外，尤其是在深山里，那里总有些奇人古怪。今天的故事主角，跟我家有那么点渊源，所以，他的一些事迹，我能肯定，是真的。

这个人姓唐，又高又瘦，虽然常年在山里生活，但一点都不像农村人，显得挺优雅，甚至有点风度。人也挺豪爽，喜欢喝酒结交朋友。

不过他挺洒脱的，累了就扔下斧头锯子，谁也叫不起来。

别人劝他，在外这么辛苦，怎么不赚点钱呢？他说：“人生就这么几年，该你的，躺在床上也有人给你。命里没有的，累死也是白忙一场。”

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没人知道从哪儿学的。他好像什么都会，看相、算命特别准。我那里的一个人，家里的儿子刚出生的时候，他就说：“这孩子，要饭吃得少，要命的短啊！”——当时我爸也在场。结果那孩子确实二十多岁就去世了。

有时候，没事就喜欢对没结婚的女人说：“某某，你会有几个孩子，儿子在前，女儿在后。”没有一个不准的——后面都证实了。

而且武功还高强，农村挑谷子的扁担，随便在身上抽一下，扁担断了，人一点事都没有，当时很多人都试过。

最让人佩服的是，他的本事有点神秘，我不知道属于哪个门派，反正我们那儿人都说他会“邪教”，程度相当高。我爸亲眼见过很多事，我来说几件吧。

驱蚊，夏天山上蚊子特别多。老唐进山之前，会在山脚停一会，然后念一段咒语，念完之后说：“嗯，可以上山了，太阳到那棵树前面，不会有蚊虫！”我爸跟他一起上山过，一天都没被蚊子咬。

可太阳到了那棵树前面，下山的时候，蚊子就特别多，手一抓就能抓一把。

定蛇，春夏季节，山上的蛇特别多，尤其是有水的地方。农村人这个季节一般都不敢进深山。而老唐他们就没事，穿解放鞋随便在山上走，从来没有人被蛇咬过。

老唐说这叫“定蛇”，一进山，整座山的蛇就被定住了。具体怎么做到的，没人知道。

有一次，在我爸面前露一手。那天晚上我爸和老唐去朋友家吃饭(以前农村晚饭很晚)，在一条小路上，发现一条粗壮的蛇，一半在路中间，一半在草丛里(头在路上)。

老唐笑了笑对老唐说：“看我给你耍个把戏！”然后念了一句咒语，那蛇立刻一动不动了。

老唐又得意地说：“这不算本事，等下我们回家的时候，蛇头会在草里，身子在路上。”

当时我爸也就二十多岁，特别好奇，饭都没吃好，就等着回家。老唐却和那家人喝得尽兴，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走到那段路的时候，蛇果真还在，头在草丛中，身子在路上。

老唐又念了一句咒语，说：“可以走了！”那条蛇“倏”地消失在草丛里。

整个过程，老唐没有碰过那条蛇。

锯匠

接着讲讲老唐的故事吧。他为人豪爽，而且有很多本事，大家都亲眼见过，所以有很多年轻人想拜他为师，他也愿意教。

但他有个习惯，就是不会认徒弟，只要你诚心想学，都会教一点，不会多教。他说学得太多也没用，而且他的很多本事，用多了，反而对人有害。

可惜的是，他失手了，后来就消失了。

在我们村附近，有一棵大松树，特别粗，大家可能看过老式的八仙桌吧，那棵树中间部分的横截面能做两张八仙桌。更奇怪的是，这么老的松树，树皮油光发亮，旁枝很少，直插云霄，远看像一张巨伞。

当年大兴水库，我们家在淹没范围之内，再加上搬迁，重新盖房子需要大量木材，所以就请老唐他们来锯倒做房椽。

老唐这次显得有点犹豫，当时我爸正跟着他学东西，所以知道。他在树周围转了很多圈，然后对爸爸说：“某某，这棵树是镇你们这风水的，你信不信，树上有穿山甲一只，棋盘蛇(五步蛇)一条。”

我爸虽然相信他的本事，但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蛇会上树，但不会爬这么高的树吧，树上又没有鸟窝之类的，穿山甲更不可能爬这么高吧。

然后老唐又找到当时的队长说：“某某啊，你们要是不缺木料，这棵树就让它烂在水下算了！”队长是党员，上过战场，不屑一顾，坚决要锯了。

锯树那天的晚上，老唐显得特别焦躁，不停地交代他的同伴：“某某，你站哪个方位，某某，你站那个方位，斧头千万别松手，某某，你拿墨斗站在那个方位，要凶神恶煞的。这次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因为锯这么大的树，大家都觉得挺稀奇，当时娱乐少，再加上中国人喜欢看热闹的习性，所以围观的人自然不少。老唐不停地交代大家，树会倒在哪个方位，千万别往那边走。

开始锯树后，一切都很正常。这么大的树，从一边开始锯肯定不行，锯子没有那么长，所以必须从四个方向锯，前面三个方向很顺利，一下子就都锯到位了。等到锯第四面时，怪事出现了，锯刚下去不深，就拉不动了。

老唐一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招呼同伴抽烟，等了很久，再去拉锯，又感觉一点阻力都没有，一用力锯子就能进去很深。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已经锯到头了，也就是松树已经完全锯断了，但就是不倒，当天风还不小，树再风中摇晃不停，但是摇来摇去，就是倒不下来。老唐顿时显得很惊慌，脸色全变了，不停地围着这棵树念念有词。

这时，他的一个同伴忽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老唐大喝一声，操起一把斧头，往树顶方向用力一甩，当斧头到达最高点时，树“轰”的一声，呼啸着倒了下来。

当时在场的人看得真真切切，树倒地那一瞬，一只穿山甲和一条一米多长的五步蛇从树中弹了出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奇怪的是，那条蛇好像没有受伤，不停地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盘在穿山甲旁边，就是不走。

老唐和同伴架起那位倒地的同伴，斧头锯子这些工具都没收，就神色匆匆跌跌撞撞往回跑，围观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跟着跑了起来，顿时乱作一团。

在路上碰到了队长，老唐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说：“没封住，料(木材)可以去锯，但千万别叫出人的名字，我们要请辞了(在我们那的意思是事情办不了，表示抱歉的意思)

裁料时(把树截成一段一段)千万千万莫叫人名！”然后什么都没拿(锯匠常年在外，炊具被服都带得很齐全的！)就狼狈的走了。

老唐那位倒地的同伴，在回家的半路上就死了。

有人后来见过老唐一面，人很颓废，一点都没有以前的风采。据说，老唐对付居住在大树上的仙灵的方法，非常霸道。一般人，都是先请仙灵挪地方，然后砍树。

而老唐，是先把八面的门封住(大概是八个方位)，把仙灵逼住，然后作法将其打散。手段非常狠毒。锯我们村那棵大树，有一道门没封住，仙灵逃出来后，索了老唐同伴的命。

老唐家离我们那不是特别远，但在通讯手段不发达的年代，只要不来往，就很容易中断联系。但到现在，谈到某某人有什么样的本事，很多都是师从老唐的。

顺便说一下，大概四五年后，那年水库枯水，当年砍树的地方露了出来，因为那时大家只把树的主干运走，那些粗树枝还在，有个人就在那劈柴。

正好一个放牛的从远处看到他，就直呼那人姓名，那人应了一声。然后回家就发了精神病，嘴里总是念念有词，后来一直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