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帮凶

昨晚同学群里消息一出，吓我一跳，吴老师去世了。说心里的惊大于悲，可能是真的，因为我半年前竟然莫名其妙地梦见了吴老师。 梦里我走在熟悉的街巷，远远地看见吴老师朝我走过来，步履蹒跚，有点瘸，好像是中风的样子。他身后跟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脸阴沉，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踢着他，催着他快点走。他们在我面前走过时，好像根本没看见我，就那样直直地走了。 我记得大学时代，吴老师在我心目中是理想的学者形象。挺拔高大，戴着玳瑁黑框眼镜，穿着得体，总喜欢戴个说不上灰说不上绿的钢盔帽骑电动车。 大学时代好像有一次，我看见吴老师在学校门口碰见同事，对方开玩笑地说：“吴老，您这顶绿帽子可真显眼！”吴老师当时脸色立刻就变了，一句没说，气呼呼地走了。 后来听说，吴老师戴绿帽子是有典故的。年轻的时候，他一心扑在教学科研上，想在学校里出人头地。他老婆是区文化馆的京剧演员，长得漂亮，在圈子里也算有点名气。他们有个女儿，可就在吴老师竞争“学院最年轻的骨干教授”那年，老婆又生下了个儿子。 当时学院里就有人议论纷纷，说吴老师得休那么长时间的假，他老婆又经常跟着京剧团演出，这孩子怕不是吴老师的吧。 与此同时，文化馆里也传言，说吴老师的爱人跟他们京剧团的男演员假戏真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喜事，直接归到了吴老师名下。 这些传言很快就传到了吴老师耳朵里。之后，我就看到他评上教授以后，开始打老婆了，俩人经常吵得震天响。后来，他老婆受不了了，跟吴老师离婚了，把两个孩子都留给了他，自己就走了。吴老师带着一儿一女独自生活，同事们帮他介绍过媒，但他都拒绝了。 儿子八岁那年暑假，吴老师为了奖励儿子期末考试全校第一，决定带他去什刹海游泳。女儿也吵着要一起去，吴老师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骂：“你去什么去！你还有你弟弟一半儿的聪明！没有你弟弟一半儿的精明，我都要磕头谢祖了！”那天下午，吴老师的儿子意外溺水身亡。 吴老师跪在儿子的尸体旁边，哭得撕心裂肺，差点没喘过气。看着他痛失爱子痛苦的样子，谁也不相信他会迁怒于儿子，对自己养了八年的儿子痛下杀手。 现在吴老师去世了，当年的是非恩怨也没人能说得清，都成了过眼云烟了。我总忍不住会想象，那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吴老师，一定也曾对未来有过美好的憧憬，可最终却被那些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彻底击垮了。 人们总是喜欢议论别人的不幸，添油加醋，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窥探欲，殊不知他们说出来的一句话，都可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向无辜的人。那些信口开河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