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葛剌富而有礼-木骨都险而难服-西洋记第七十二回 (葛刺药材)

《西洋记》，全名叫《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也有叫《三宝开港西洋记》的，是明代罗懋登写的一本长篇神魔小说，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写成的。这本书讲的是郑和下西洋的故事，一共二十卷一百回，说的是永乐年间郑和挂帅，带着王景宏当副手，一路平了三十九国。前十四回先讲碧峰长老怎么出家、降妖，还跟张天师斗法，挺热闹的。从十五回开始才说郑和下西洋，靠着碧峰长老和张天师帮忙，一路斩妖除魔，把各国都镇住了。不过情节挺荒诞的，文字也一般般。

第七十二回 吸葛剌富而有礼 木骨都险而难服

诗曰：

纷纷狐鼠渭翻泾，甲士从今彻底清。

义纛高悬山鬼哭，天威直奋岛夷惊。

风行海外称神武，日照山中仰大明。

若论征西功第一，封侯端不让班生。

话说元帅让人开船，走了半天，蓝旗官来报：“前面到个地儿，离海边还有好远，不知道是哪个国？”王爷说：“前几天不是说那三个妖仙住在吸葛刺国边上？肯定就是这儿了。”三宝老爷说：“赶紧派夜不收去探探，看看啥情况。”

夜不收领命去了，过了一天多才回来。老爷问：“啥国？”夜不收说：“是吸葛刺国，就是西印度那儿，释迦牟尼佛成道的地方。”老爷又问：“地方咋样？”夜不收说：“地方大，东西多，人少。有城池有街市，城里大小衙门都有，品级、印信啥的都齐全。”老爷问：“人咋样？”夜不收说：“男的多数皮肤黑，白的百不存一。女的挺好看，不化妆也天生白净。男的都剃光头，白布缠头，上身穿白布长衫，从头上套下来，圆领长衣都这样，下身围各色宽布，脚穿金线羊皮鞋。女的头发堆脑后，手腕戴金镯子，手指脚趾都是金戒指。还有一种叫印度的人，好处是男女不同桌吃饭；女的死了丈夫不再嫁，男的死了妻子不再娶；孤寡没依靠的，就由全村人轮流养着，不让去别村讨饭。这又是一路人。”老爷问：“风俗咋样？”夜不收说：“风俗淳厚，冠婚丧祭都按回回教的规矩来。”老爷问：“离这儿还有多远？”夜不收说：“还有三五十里呢。”老爷说：“既然这么远，让四哨副都督排好水寨，防严重点。派游击将军雷应春带三十精兵，拿着虎头牌去吸葛刺国传话。派游击将军黄彪带五百精兵在后接应。再派游击将军刘天爵带二百精兵来回巡逻，防着出意外。”众将领命走了。

雷应春领了三十精兵，拿着虎头牌，直奔吸葛刺国。从港口出发，走了十五六里，到了个有城有池、有街有市的地方，卖着各种外国货，跟外国商人做买卖。雷应春问：“国王宫殿在哪儿？”当地人答：“这儿只是个市镇，名叫锁纳儿江。”雷应春又问：“国王宫殿还在前面？”当地人说：“还在前面哩。”雷应春领着兵又往前走，大概又走了二十多里，又到了个地方，还是有城池街市，热热闹闹的。雷应春心想：“这次该是了。”走到城门下，守城的不让进，问：“你们从哪儿来？”雷应春说：“我们是南朝大明国皇帝派来的钦差。”守城的说：“你们来这儿干啥？”雷游击说：“要见你们国王。”守城的说：“你们南朝大明国，算我们西洋的地盘不？”雷游击说：“我们南朝大明国是天堂上国，咋能跟你们西洋相提并论？”守城的说：“难道我们西洋外头，还有个南朝大明国？”雷游击说：“你知不知道天上有个太阳？”守城的说：“知道天上有个太阳。”雷游击说：“既然知道天上有个太阳，就该知道世界上有我们南朝大明国。”守城的说：“我们西洋有一百多国，哪只有你们南朝大明国？”雷游击说：“你知不知道天上几个太阳？”守城的说：“天上一个太阳，哪有多个。”雷游击说：“既然知道天上一个太阳，就该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南朝大明国。”守城的说：“就一个的话，也难说死。”雷游击说：“你没听过‘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守城的说：“天无二日，那我们吸葛刺国国王算啥？”雷游击说：“蠢货！你咋这么不懂？就像一家子，有个当爹的，一群当儿子的。我们南朝大明国就是当爹的，你们西洋一百多国就是当儿子的。”守城的说：“难道你们大明国是我们国王的爹？”雷游击说：“是你们国王的爹。”

原来吸葛刺国的人虽然不读书，但挺懂礼数的，一听说是他们国王的爹，也没多想，就当真了，啥也没说，撒腿跑到城楼上告诉总兵官：“咱们国王有个爹，是南朝大明国的朱皇帝，现在派个将军来，要见国王。”总兵官叫何其礼，也搞错了，高兴地说：“怪不得人人都说国王早年没了爹，原来在南朝大明国！今天这缘分也太巧了！”欢天喜地跑到殿上报告国王：“臣启奏大王，外面来了个将军，说啥南朝大明国朱皇帝是大王的爹，派他来见您。臣不敢擅自做主，先来禀报。”国王想了半天，说：“南朝大明国朱皇帝是我爹？奏事的人咋说不明白？”

话音刚落，右边跳出个纠劾官，叫虎里麻，出班奏道：“总兵官奏事不明白，这是慢君之罪，按律该斩。”番王说：“先免死罪，关起来，再派个机灵的去问清楚。”话音刚落，左边跳出个左丞相，叫柯之利，出班奏道：“总兵官话里有因，不能重罚。”番王说：“咋叫话里有因，不能重罚？”柯之利奏道：“从盘古开天到现在，有中国有夷狄。中国在内，夷狄在外；中国是君是父，夷狄是臣是子。说南朝的一定是中国，说朱皇帝的一定是中国君主。因为中国有君有父的尊贵，传话的人传急了，就说成是大王他爹。这可不是话里有因，不能重罚？”番王说：“准左丞相所奏。”立刻派左丞相带着总兵官，去朝门外问清楚，再来报告，别耽误。

左丞相领命，马上带着总兵官到朝门外问个明白。见了雷游击，雷游击说：“我们是南朝大明国朱皇帝派来的，抚夷取宝，没别的事。有面虎头牌为证。”左丞说：“我们小国，没见过啥宝贝。”雷游击说：“既然没宝贝，交个降表降书、通关牒文就行。”左丞说：“还有别的意思没？”雷游击说：“没别的事。你看牌上的公文？”左丞看了公文，明白了，说：“你先等等，我奏过国王再来请你。”左丞进朝见了国王，把虎头牌奉上，又把牌上的公文一句句说给国王听。国王说：“小国事大国，理应如此。快派个总兵官，跟他的将军先去回话。就说我国王多多拜上，宽限一天，就献上降表降书、通关牒文，还有进贡的礼物。”传完话，雷游击跟着番总兵回去复命，元帅很高兴。

第二天，番王派左丞相柯之利，直接到宝船上拜见元帅，先递了封降表，元帅让中军官收好。又递了封降书，元帅拆开读，书曰：

吸葛刺国国王谟罕失般陀里谨再拜致书于大明国钦差征西统兵招讨大元帅麾下：侧闻天启昌期，笃生明圣：神开景运，誓殄妖氛。矧兹天讨之辰，能遣鬼诛之罪。某众轻蚁斗勇，劣怒螳歼。鲁缟当强弩之初，孤豚偾肥牛之下。事同拾芥，力易摧枯。杪忽蜂腰，虚见辱于齐斧；害梯鼠首，滥欲寄于旄头。揣分自安，不降何待？洗心效顺，稽颡来归。伏乞优容，不胜战栗!

元帅读完书，左丞相又递上贡品，元帅让内贮官收下。帅接单一看，只见单上写着：

方美玉一块(径五寸，光可照发；厚生于水，为龙所宝，若投于水，必有虹霓出现，名为龙玉)，圆姜玉一块(径五寸，光可照发，生于岩谷中，为虎所宝，若以虎毛拂之，即时紫光进绕，百兽摄伏，名为虎玉)，波罗婆步障一副(波罗婆，如罗锦之状，五色成文，鲜洁细巧绝伦，步障约有数十里之远)，琉璃瓶一对(最明净，价值千金)，珊瑚树二十枝(色红润)，玛瑙石十块(中有人物鸟兽形，价最贵)，真珠一斗(身圆色白，中有圆眼，大者价最贵)，宝石一担(各色不同)，水晶石一百块(俗名水玉，性坚，刀割不动，色如白水，清明而莹，无纤毫瑕玷疤痕，最佳)，红锦百匹，花罗百匹，绒毯百床，卑伯一百匹(番布名，又名毕布，阔二尺余，长五七丈，白细如粉笺纸一般)，满者提一百匹(布名，姜黄色，阔四尺余，长五丈有余，最紧密壮实)，沙纳巴一百匹(布名，即布罗是也；阔五尺余，长三丈余，如生罗一样)，忻白勒搭黎一百匹(布名，即布罗是也，阔三丈余，长六丈余，布眼稀匀可佳，番人用之缠头)，纱塌儿一百匹(布名，即兜罗是也；阔五尺五六寸，长二丈余，两面皆起绒头，厚四五分)，名马十匹(价值千金)，橐驼十只，花福禄十只。

元帅看完说：“礼物太多了，怎么敢当！”左丞相说：“一点薄礼，烦请转献天王皇帝。还请您挑个吉日，大驾光临我国，我再当面谢罪。”元帅说：“我们就要开船，替我多谢你们国王吧。”左丞相说：“臣领了国王旨意，多拜上元帅，您可千万别拒绝。臣就在这儿等着。”元帅说：“我们也有些薄礼回赠，麻烦您带回去。”左丞相说：“不敢，还是等元帅光临那天，我国国王当面领受吧。”

第二天，只见国王派右丞相俞加清，领着一千人马，带着衣服等礼物，来迎接两位元帅。两位元帅带着左右护卫官和二百亲兵，前往该国。到了锁纳儿江，国王又派总兵官领着一千人马，带着缎绢礼物、象马之类，迎接两位元帅。到了朝门外，只见两边排列着上千骑兵，都是一样的大汉，穿着明盔、明甲，拿着明刀、明枪、弓箭，特别整齐。国王亲自出朝门外，五拜三叩头，迎接两位元帅。进了朝门，只见左右都是长廊，长廊下摆着上百大象，一样大小，象奴都拿着钢鞭，吹着铁笛，威风凛凛。又进了重门，只见两边丹墀里摆着上百孔雀翎扇和孔雀翎伞，做得特别精巧可爱。到了殿前，只见九间长殿，上面是平顶，柱子都是铜铸的，两边花草鸟兽都是纯金的，地上铺着龙凤花砖。殿上左边站着拿金柱杖的番兵数百名，右边站着拿银柱杖的番兵数百名。吹一声铁笛，闪出二十个拿银柱杖的，跪着在地上，前面引路，五步一喊。到了殿中间，又吹一声铁笛，闪出二十个拿金柱杖的，也跪着引路，五步一喊，直到殿上。殿上铺着红绒毯，颜色鲜艳。

番王相见，跪拜有礼。行完礼，摆上几个嵌八宝的座位，请两位元帅上座。元帅请番王坐下陪。番王见两位元帅待他像宾客，特别高兴，吩咐大摆宴席，款待两位元帅。烤牛羊肉，各种海鲜，样样都有。给元帅们上的都是各色外国酒，味道特别好。番王自己不喝酒，怕乱了性子失礼，只用蔷薇露和蜜当酒。

大宴三天，两位元帅见番国又富有又有礼，心里也挺佩服。宴完，番王献上三宝老爷金盔、金系缨、金甲、金瓶、金甖、金盘、金盏各五套，金刀、金鞘、金弓、金箭、金弹弓、金牌子、金牌、金孩儿各五套。老爷收下了。又献上王爷银盔、银甲、银系缨、银瓶、银甖、银盘、银盏各十套，银刀、银鞘、银弓、银箭、银弹弓、银弹子、银牌、银孩儿各十套，王爷收下了。左右丞相陪宴。将领们宴完，各送了金铃、银铃、纻丝、缎绢、长衣等；总兵官陪宴。南兵们宴完，各赏了一百文钱和十条嵌丝手巾。两位元帅看他每件事都办得丰厚，更高兴了，一一回赠了中国带去的礼物，番王和众官员都收下了。两位元帅回船，番王亲自送到船上；路上象马番兵前后护送，数不清。到了船上，番王又送上来一百担熟米，姜、葱、瓜、果各二三十担，椰子酒、米酒、树子酒、菱蔁酒、麦烧酒各五十坛，鸡、鹅、鸭、猪、羊各上百只，按大小算多少。波罗蜜像斗一样大，特别甜，庵摩罗香味道酸，还有糖霜蜜饯各上百样，按贵贱算多少。蔬菜果品数不清。元帅说：“这些礼物太多了，不该收。”番王说：“没啥好东西，都是些土产，给军中当菜吧。”元帅看他富有又有礼，就一样样都收了。还是摆宴席款待番王，也是三天。三天后，番王回国。

元帅传令开船，老爷说：“下西洋以来，就这个吸葛刺国又富有又有礼。”王爷说：“前面都是这样的国，就有意思了。”老爷说：“信步走，听天命。”不知不觉开船走了十多天。蓝旗官来报：“前面又是个国。”元帅说：“怎么知道是国？”蓝旗官说：“远远看见海边堆石头当城墙，城里隐隐约约垒石头当屋子。”老爷说：“既然有国，一面派夜不收去探，一面停船。四营大都督带兵上岸，安营扎寨。四哨副都督驻扎水寨。左右先锋形成犄角守住旱寨。各游击将军巡视旱寨，防着出事。各水军都督巡视水寨，防着出事。”吩咐完，布好阵。

夜不收回报元帅：“上面是个国，叫木骨都束国。南边五十里也是个国，叫竹步园。北边五十里也是个国，叫卜刺哇国。三个国连着。木骨都束国大点，那两个小点。”元帅问：“土地咋样？”夜不收说：“三个国都堆石头当城墙，垒石头当屋子，都是土石，黄地收成少，草木都不长。好几年不下一次雨。井挖得很深，用车绞水上来，用羊皮做成叉袋装着水回去。卜刺哇国有盐池，百姓靠煎盐为生。”元帅问：“人咋样？”夜不收说：“男的卷发垂下来，腰围稍布。女的头发盘脑后，黄漆光顶，耳朵上挂着好几个络索，脖子上戴个银圈，圈上缨垂到胸前，出门用单布兜身子，青纱遮脸，脚穿皮鞋。”元帅问：“风俗咋样？”夜不收说：“竹步国、卜刺哇国风俗都淳朴，只有木骨都束国，风俗蛮横，操练军队练习射箭。”元帅说：“风俗不同，都去招降他们。派游击将军刘天爵拿虎头牌招降木骨都束国。都司吴成拿虎头牌招降竹步国。参将周元泰拿虎头牌招降卜刺哇国。”

元帅军令，谁敢不听？一会儿传下去，一会儿就回话。周参将回报：“末将拿虎头牌去招降卜刺哇国，国王和左右头目都说：‘我国国小民穷，不知道有啥宝贝？要降表降书，愿意跟着木骨都束国一起降。’”元帅说：“这是实话，风俗确实淳朴。”话音刚落，吴都司回报：“末将拿虎头牌去招降竹步国，国王和左右头目都说：‘我国国小民穷，不知道有啥宝贝？要降表降书，愿意跟着木骨都束国一起降。’”元帅说：“也是实话，风俗倒也不算太差。”话音刚落，刘游击回报元帅：“末将拿虎头牌去招降木骨都束国，国王和左右头目说：‘我国国小民穷，没有中朝的宝贝。要降表降书，国王连日有些小病，宽限三五天，病好了就献上。’”元帅说：“这是托词，拿病当借口。风俗还是蛮横。”

刘游击说：“国王推病，仗着地势不降，罪该万死！依我看，点四万精兵，把四门围住，一面架云梯，一面支襄阳大炮，昼夜攻打，还怕他石头城破不了？要是各位将军有意见，我愿第一个上阵，稍尽犬马之劳。”元帅说：“游击的话虽然有理，但下西洋以来，已经取了这些国，有容易取的，也有难攻的，都是人家心服口服，没勉强过。今天到了这个地儿，咋能又威逼别人。诸葛孔明还要七擒七纵，我们咋能光靠武力。他既然说宽限三五天，就宽限三五天。以后他服了，也没话说。”王爷说：“老公公以德服人，是好。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木骨都束国，不知道有啥将官？有啥邪术？也得去探探。”元帅说：“探探说得对，快派精明的夜不收去探，限快去快来，别耽误。”一会儿夜不收去了，一会儿回来了。回报：“竹步国、卜刺哇国这两个国，没有将官，没有邪术。就是木骨都束国，有个总兵官叫云幕阵，特别会射箭，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还有个芭龙寺，寺里住持叫陀罗尊者，能成妖作怪，装神弄鬼。国王有事，全靠这两人，所以昨天推病。”元帅说：“这个夜不收探得清楚，赏他点东西。”夜不收领赏去了。元帅传令四营四哨，都小心巡逻，别出事。

话说木骨都束国国王看了虎头牌，推病辞了刘游击，立刻坐殿，召集全国头目、把总、巡绰、大小番官，商议退兵之策。有老成的说：“就一封降表降书，费多少事？非得跟他争？”有懂事的说：“南船上有百万雄兵，千员战将，下西洋以来征服了好多大国，何况我们小国，敢跟他争？”这两句话说得好。可有个总兵官叫云幕唓，喝了一口酒，大喊道：“你们俩都说错了，误国欺君，该死！”番王说：“你咋说？”云幕唓说：“我国跟南朝隔着几万里，无缘无故派兵来，明明欺负我国弱。我国虽弱，能拉弓的士兵也不下几千。他们行军劳累，我们坐着安逸，以逸待劳，这是必胜的策。咋能束手待毙？大王要是不信我的话，问问国师就知道了。”咋还有国师？原来国有飞龙寺，寺里住持叫陀罗尊者，能飞腾变化，鬼出神没。番王拜他做护国真人，也叫国师。

番王说要问国师，心里就有谱了。立刻派小番带着旨意，去飞龙寺请国师。国师一来，行完礼，番王把虎头牌的事细说一遍。陀罗尊者说：“这算啥大事？大惊小怪！凭总兵官的箭法，一战就能成功。”番王说：“既然这样，总兵官你别推辞。”总兵官说：“为国忘家，臣子本分。臣这就去。”

总兵官应声出来，到朝门外，心想：“自古兵不厌诈，我虽然会射箭，不知道南船上啥手段，不如乔装打扮去探探，再便宜行事。”想好了，就溜达着来了。

来到宝船中军帐下，蓝旗官问：“你是谁？”云幕唓就撒谎说：“小的木骨都束国小兵，奉国王差遣，特来元帅帐下问安。”蓝旗官报上中军帐。元帅说：“其中必有缘故。”一面叫进来见面，一面传令各营各哨，摆好兵器，防着意外。传令完，小番进来。元帅问：“你是谁？”小番说：“小的木骨都束国小兵，我国王连日卧病，不能投降，特派小的来，空手问安。”元帅问：“你叫啥名？”小番说：“小的叫云幕唓。”元帅问：“你们国都学啥武艺？”云幕唓说：“我国的人，从小都拿弓射箭，以射箭为生。”元帅问：“射得咋样？”云幕唓说：“射得挺精妙，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元帅问：“你射得咋样？”云幕唓说：“小的近朱者赤，也学了几招。”元帅说：“既然会射，到我们军营比试比试？”云幕唓说：“小的不敢比试，只想看看老爷军容，就满足了。”元帅心想：“夜不收说来，正好将计就计，让他见识见识！”

立刻派旗牌官送云幕唓到军营里逛逛。逛到后营，见架子上摆着各种兵器，里有张弓。云幕唓就顺手拿过一张，拉了个满弓。他心里觉得容易，问：“南朝都这样的弓？”唐状元知道他的意思，说：“我们南朝就这样的弓。”云幕唓说：“这样的弓，是不是太软了点？”唐状元说：“还嫌硬了。”云幕唓说：“再软了咋射？”唐状元说：“我们那儿射箭不射穿靶子，只求射中，不伤人。”云幕唓心里犯嘀咕：天下射箭只愁不中，中了还怕伤人？问：“既然怕伤人，不如不射。”唐状元又吹牛：“你不知道，我们用兵要人心服，箭箭射中，箭箭不伤。射得他心服口服才住手。”云幕唓说：“这事真少见。”唐状元问：“你们咋射？”云幕唓说：“我们一箭射个对穿。”唐状元说：“射个对穿有啥难的！”云幕唓说：“射不伤人，也不难。”唐状元说：“跟你比比，咋样？”云幕唓还以为中了他计，心里高兴，一手挽弓，一手搭箭，恨不得一箭穿杨，显摆本事。哪知唐状元又将计就计，显摆给他看，喊：“小校们，竖起靶子！”靶子立刻竖起来。唐状元说：“你先射。”云幕唓说：“互相射射吧。”唐状元说：“行，但都不能伤人。”云幕唓说：“这个难！射下来看。”唐状元说：“那请先。”云幕唓连射九箭，箭箭中靶，箭箭射过去。唐状元说：“我射一个你看看。”连射九箭，箭箭中，箭箭不穿，粘靶子上就停。这比鬼运神偷还奇妙，云幕唓心里有点犯嘀咕，又指着枪问：“你的枪能伤人吗？”唐状元说：“都一样，枪也不伤人。”

毕竟这枪怎么个不伤人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