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记第七十三回-碧峰长老慢逞能-佗罗尊者先试法
西洋记,,全称,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又名,三宝太监西洋记,三宝开港西洋记,等,是明代罗懋登所著长篇神魔小说,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接下来趣历史小编就给大家带来相关介绍,希望能对大家有所...
第七十三回 佗罗尊者先试法 碧峰长老慢逞能
诗曰:
报国精忠众所知,传家韬略最稀奇。
穰苴奋武能威敌,充国移师竟慑夷。
兵出有名应折首,凯旋无处不开颐。
上功幕府承天宠,肘后黄金斗可期。
云幕唓就问了:“你这枪,真能伤人吗?”唐状元说:“都一样,枪本身不伤人。”云幕唓说:“比划比划?”唐状元说:“你站起来,我拿枪往你身上扎,就是不伤你。”云幕唓问:“怎么就算杀到我身上了呢?”唐状元说:“我自有记号。”云幕唓说:“你要是趁机暗算我,一枪把我撂倒了咋办?”唐状元哈哈笑了三声,说:“我们中国人讲信义,一句话比一千两金子还重。要是老这么翻来覆去,跟夷人有什么两样?还算什么中国人?”唐状元嘴真利,几句话把云幕唓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既然不伤人,我就站着,任你扎。”唐状元喊:“小的们,拿颗活人心来!”不一会儿就取来一颗活人心。唐状元把心扎在枪尖上,对着云幕唓上三下四、前五后六、左七右八抡了一通,舞了一阵,收了枪问:“扎着你了没?”云幕唓说:“扎着了。”唐状元问:“伤着你了没?”云幕唓说:“没伤着。”唐状元说:“你光知道没伤着,还不知道扎了多少下。脱了衣服数数,看看多少枪眼。”云幕唓不敢耽误,脱了长衫一数,每一下都有一个红点。怎么一个枪眼一个红点?原来枪尖是活人心,心包着血,所以每扎一下就一个红点。总共数了七七四十九个点。唐状元说:“我这枪功夫高不高?”云幕唓说:“高是高,可杀人不见血,不像讲信义的人干的事。”唐状元说:“我这只是比划手段,真要见血,哪是我们读书人干的?”
云幕唓仗着自己箭术天下无双,看唐状元的箭射不伤人,又比他的箭高,还能忍;可一杆枪也杀不伤人,还比所有人的都厉害,他心里有点发毛,说要走。
唐状元还想在他面前显摆显摆,又把前营的王应袭叫来,说自己要露一手“杀人不见伤”的本事。王应袭束发冠、兜罗袖、狮蛮带、练光拖,手里拿杆丈八长枪,活像条蛇,对着云幕唓钻风带雨、出穴寻巢似的抡了一通,舞了一阵,收了枪。唐状元问云幕唓:“扎着你了没?”云幕唓说:“扎着了。”唐状元问:“伤着你了没?”云幕唓说:“没伤着。”唐状元问:“高不高?”云幕唓说:“高!高!”
唐状元又把左营的黄都督叫来,也说要露“杀人不见伤”的本事。黄都督身长丈二,膀阔三停,手里拿杆三丈八尺长的疾雷锤,像个活戏球,对着云幕唓抡得圆似枯树盘根,疾如流星赶月。抡了一通,舞了一阵,收了锤。唐状元问:“打着你了没?”云幕唓说:“打着了!”唐状元问:“伤着你了没?”云幕唓说:“没伤着。”唐状元问:“高不高?”云幕唓说:“高!高!”
唐状元又把右营的金都督叫来,同样说要露“杀人不见伤”的本事。金都督长得怪,身长三尺,膀阔二尺五寸,不戴盔不穿甲,手里拿件一百五十斤重的任君镋,像块生铁片,对着云幕唓抡得风吹草偃、鹊噪鸦飞。抡了一通,舞了一阵,收了镋。唐状元问:“打着你了没?”云幕唓说:“打着了!”唐状元问:“伤着你了没?”云幕唓说:“没伤着。”唐状元问:“高不高?”云幕唓连声说:“高!高!高!”
唐状元还要请四哨的四个副都督来显摆,云幕唓看这些人武艺一个比一个高,待不住了,非要走。唐状元只好放他,嘱咐他:“回去跟你国王说,写个降表降书,花不了多少钱,省得再生事。以后进退两难,后悔都来不及。”云幕唓连声说:“知道了!知道了!”这场显摆,虽然是大元帅指挥,可多亏了唐状元折腾。正应了那句话:先声能夺人气势。云幕唓往回走,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说呢?要是把南朝武艺高强的话告诉国王,他出门时吹了牛,不好交代;要是不说,又编不出大话,可南朝这些将官“杀人不见伤”的本事,他哪扛得住啊!没办法,他跑到飞龙寺见佗罗尊者。尊者问:“你去南船上,啥情况?”云幕唓说:“不好说。”尊者问:“有啥不好说的?”云幕唓就把南边人武艺高强、杀人不见伤的事细说了一遍。
尊者问:“你咋想?”云幕唓说:“我没对手,不敢惹他。”尊者问:“咋就没对手?”云幕唓说:“别的先不说,就说那个矮矬子,不到三尺高,舞张百多斤的铁铲,雪花盖顶似的往我身上打,一点没伤着我。你说这手段高不高?我哪是他的对手!”尊者说:“你是靠蛮力,才拿他没办法。我们要是会飞腾变化,他也拿我们没法!”云幕唓说:“我刚在他们宝船上,看见两只怪船,每船有三四块白牌。这只中间写着‘国师行台’,左边‘南无阿弥陀佛’,右边‘雷声普化天尊’。这还好。那只中间‘天师行台’,左边‘天下诸神免见’,右边‘四海龙王免朝’,下面还有个小牌儿,‘值日神将赵元帅坛前听令’。你说这俩人是干啥的?估计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你可别小瞧他们。”
尊者说:“他要是个和尚,我们同教;要是个道士,我们对职。我哪会怕他!”云幕唓说:“不是怕您,万一出点岔子,对国家面子不好。”尊者问:“咋就对国家面子不好?”云幕唓说:“国家全靠您,跟泰山似的稳。万一您不问清楚,莽撞行事,要是赢了,都光彩;要是有个闪失,国王可怎么办?”尊者说:“我要是真动手,咋会到这地步?”云幕唓说:“这话难讲。天最大,他还是天的师父,他得多大?天下诸神多少位,他还说‘诸神免见’,他不是诸神的上一辈?四海龙王多远,他还说‘龙王免朝’,龙王不是他晚辈?马、赵、温、关十二元帅,只有玉帝能叫他们,他还写‘坛前听令’,他不是玉帝一辈?这种人,你能小瞧吗?”云幕唓这话虽是无心,尊者听着却有意,免不了猜了又猜。刚才见面时那股子锐气,听了这话下去七八分。他想了一会儿,说:“总兵说得对。我也得装个样子,去探探虚实。”云幕唓说:“您去探虚实,别找那些将官,直接去那两个挂牌的船就行。”尊者说:“总兵这话,正合我意。”云幕唓说:“私底下练好了,场上才露得出来,您怎么装?”尊者说:“我扮个耍老虎的,去探探。”云幕唓说:“这主意好,变化快,让人摸不透。妙!妙!”
话没说完,佗罗尊者牵了只老虎,直奔宝船。一边走一边想:“欺善怕恶,不是好人。我就去找那个道士。”一抬头,跑到天师行台的船上。听事官看见是和尚牵老虎,吓一跳,喝道:“呔!你什么人?敢牵老虎上船!”尊者说:“长官别怕,我是本地人,耍老虎化饭吃的。”听事官又喝道:“胡说!化饭的哪有牵老虎的?”尊者说:“老虎是我讨饭的家伙。”听事官再喝道:“呔!你买干鱼放生,死活不懂!我这老爷船上,是你化饭的地方?”尊者说:“天下有君子有小人,没君子养小人,怎么不能化饭?”听事官说:“快走!慢了打折你的腿!”尊者说:“唉,饭没化到,倒要送条腿?”
你嚷我嚷,惊动了朝元阁上的天师,眼皮直跳。天师想:“眼皮跳,有奸细。”正琢磨呢,听见船头吵吵嚷嚷,闹成一团。天师叫道童来问:“外面吵啥?”听事官怕牵连,跪在阁外禀报:“不是小的们吵。有个和尚牵老虎来,说要耍老虎化饭。小的们怕他是奸细,赶他走,他不肯,非要在这儿耍,才吵了几句。求爷爷恕罪!”天师听说耍老虎的,知道是那人了,心想:“不如将计就计,让他知道,省得明天打起来。”问:“耍老虎的现在哪儿?”听事官说:“在船头。”天师说:“带他进来。我正不痛快,叫他进来逗个乐,也算‘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听事官不懂啥意思,心想:“算了,饶了这狗东西,当是通报一声。”可天师令不敢违,只得带他进去。佗罗尊者也不懂,心想:“这回中我计了!”一手牵虎,一手捏空拳,跑到朝元阁下。见了天师,天师问:“哪儿人?”尊者说:“本地人。”天师问:“干啥的?”尊者说:“耍老虎化饭。”天师问:“化饭牵啥老虎?”尊者说:“我们这风俗,老虎是耍头。”天师问:“老虎哪来的?”尊者说:“从小养的。”天师故意让听事官:“准备赏赐,等他耍完给我看。”
你看尊者解下老虎,喝道:“坐地上!”老虎就坐下。尊者脱了上衣,露出光膀子,喝声:“看!”照老虎嘴上一拳。老虎也熟,回一爪。左一拳右一爪,左一脚右一脚,打了个平手。一会儿尊者狠了,连喝:“往哪跑!往哪跑!”双手左右乱打,双脚乱踢,把老虎打得摔了好几跤,半天爬不起来。尊者又喝:“畜生!有本事再来?”话没说完,老虎爬起来,摆头、竖尾、拱腰,然后咆哮一声,扑到尊者头上跳过去,又跳回来,跳来跳去,一屁股把尊者摔翻在地,也半天爬不起来。老虎像懂人情,用嘴闻闻,用爪搭搭,尾巴挑挑。半天尊者醒了,爬起来。这叫一赢一输,正合适。尊者爬起来,趁势喝道:“往哪跑!”照嘴一拳,老虎回爪,尊者跳起来狠打,把老虎打一跤;老虎跳起来狠打,把尊者打一跤。摔了二十来跤,摔烦了,尊者伸手一杵,杵进老虎嘴里,直捅喉咙。老虎不敢动,服输了,又坐下。尊者把手拿出来,这叫又输又赢,又是一解。
天师故意说:“耍得好!”让听事官拿生肉赏老虎,老虎抓过来一口一口吞。又拿酒饭赏和尚,和尚酒饭一起吃,一会儿风卷残云,杯盘狼藉。
天师想:“今儿借他的招儿,收拾他一下,看他咋样?”主意定了,说:“你这耍老虎的,确实耍得好。再耍一会儿,重重赏你。”佗罗尊者没懂,以为是真,想着耍一会儿也收拾天师几下,连声说:“是,是。”话没说完,牵过老虎,喝声:“看!”就是一拳,老虎回爪,打个平手。开耍后尊者又狠了,连喝:“往哪跑!”左一拳右一脚,雨点似的。
天师趁他打得正起劲,悄悄掐了个诀,老虎立马翻脸,一屁股把尊者摔了个大跟头——这跤上百斤重,光葫芦头摔得皮开肉绽,真昏过去了。天师装作不知道。半天尊者醒了,心想:“这王八蛋真敢摔我,咋我法术不灵了?”又半天爬起来,一肚子火,伸手一杵,杵进老虎嘴里。天师又悄悄掐诀,手刚伸进去,就被咬得鲜血直流,疼得不行,赶紧把手抽出来。天师再掐诀,那假老虎突然发威,跳又叫,张牙舞爪,地覆天翻,一跳跳到朝元阁上,谁还敢惹它?
尊者这下彻底懵了,不明白咋回事,还以为是这畜生突然变了,不知道是天师就汤下面收拾他。连天师左右的道士、道童都不懂天师的妙用,都说老爷今天没好气,惹上这么个难缠的主,干这事儿。
天师装没事,问他:“你说老虎从小养的,真的?”尊者说:“真的。”天师问:“平时咋样?”尊者说:“平时耍它化饭,养了我半辈子。”天师问:“今天咋翻脸?”尊者说:“我也不懂,可能是船上跳板晃,它受惊了。”天师故意说:“这也对。可现在它在我船上,害我。”尊者说:“不妨,过一会儿自己下来。”尊者嘴这么说,心里巴不得害天师才高兴。天师又想:“这么暗算他,他还醒不了。不如明明白白做给他看,他才认得我。”主意定了,叫和尚过来:“你要它下来吗?”尊者说:“要。”天师说:“我替你叫,咋样?”尊者说:“能叫下来,太感谢老爷了。”
天师正想显摆,叫道童拿纸来。道童递纸,天师用朱笔写符,又叫烧在香炉里。烟还没散,老虎嘴里叼着朱符跑下来,跪在朝元阁外。天师说:“孽畜!今天敢这么无礼?”老虎像有知觉,头在地上直磕。佗罗尊者还以为跟以前一样,伸手去牵,老虎又叫起来,跳回朝元阁上。天师喊:“孽畜!快下来!”老虎又跪在阁下。尊者伸手牵,又叫又跳,又跳上去。天师越想显摆,说:“和尚,你这老虎本性不好,我替你除了它!”
尊者看情况不对,耍不了花样,只能说实话:“我们国里风俗,都耍老虎化饭。老虎都是买的。既然老爷看出它本性不好,不如替我除了它。”天师说:“我就说不是你从小养的。”天师喊:“孽畜!快下来!”老虎走下来跪着。天师慢慢取出七星剑,丢道飞符,剑尖爆出火,符烧了。顷刻间云生西北,雾障东南,霹雳一声,吊下位天神。天师问:“啥神?”天神说:“小神是值日天神龙虎玄坛赵元帅,蒙天师召唤,有啥吩咐?”天师说:“有个和尚带老虎耍,现在老虎发威,行凶背主,罪不容逃,你去除了它!”赵元帅说:“不用我去,我的神虎就够了。”天师说:“也行。”话没说完,赵元帅身下跳出只真老虎,天上有地下无的真老虎。对着它喊一声,那老虎哪是老虎?原来是只哈巴狗:黄毛、黄尾、白嘴、白爪,现了原形,吓得摔一跤,滚来滚去,尿都滚出来了。
天师谢了天神,叫过和尚说:“你看,你带的好老虎!”尊者说:“小的不知道,以为是真老虎。”天师说:“你用老虎化饭,现在老虎反成狗了,这叫‘化虎不成反类狗’。”尊者直磕头,天师装不知道,叫听事官重重赏和尚,打发他走。尊者得了赏赐,大吃一惊,回去一路想:“这牛鼻子道士真有本事,可那和尚咋样?不如回寺里,明天再去探探和尚。要是和尚也这么厉害,赶紧溜;要是好对付,我还能撑一撑。”
第二天,他真又来了,单身一人,没老虎,没耍戏,也没惊动天师,直接找国师行台的船。一看,船就是船,却有山门、金刚殿、大雄宝殿、千叶莲台,佛像庄严,倒也罢了。尊者心想:“我也叫国师,他也叫国师。他在船上都这样,在本国还不知咋样。阿弥陀佛!我们可真白活这一世了。”话没说完,山门走出个长者。尊者机灵,赶紧上前打个问讯:“师父,告稽首了。”长老也还礼:“老师从哪儿来?”尊者说:“本地人。”长老问:“法号?请教。”尊者说:“小的不才,叫佗罗尊者。”长老问:“来干啥?”尊者说:“求布施斋粮。敢问长老尊名?”长老说:“贫僧贱名云谷。”尊者问:“国师老爷是谁?”云谷说:“是我师祖。尊者咋知道师祖名字?”尊者说:“刚才看见牌上‘国师行台’,所以知道。”云谷说:“不到地方化缘,跑船上干啥?”尊者扯谎:“地方上事熟、人顽,化不出啥。宝船是南朝来的,想必好善,所以斗胆上来。”云谷说:“既如此,我禀过师祖,就布施。”
尊者站在山门外,云谷跑进去,直奔千叶莲台,禀报:“启师祖,山门外有个僧人,叫佗罗尊者,本地人,来船上化缘。”国师听说本地僧人化缘,心里疑惑,叫云谷:“带他进来见我,我自会布施。”云谷得了令,不敢违,跑出来带尊者进去。尊者心想:“正要见他,他倒来请,倒有缘分。”
话没说完,到了千叶莲台上,见了国师,行礼。国师慧眼一开,就知道尊者来意不善,问:“你是本地僧人,叫佗罗尊者?”尊者说:“是。”国师问:“来我们船化缘?”尊者说:“是。”国师先前听夜不收说佗罗尊者能通神作鬼,见面时看他脸色不善、说话不正,心里更明白了。倒有妙法对付他,说:“阿弥陀佛!你到我船上,本该多布施,可我们来得远、日子长,没啥好东西。正好前日吸葛刺国国王布施了几个银钱,我给你一个吧。”话没说完,摸出个银钱递给尊者。
不知这银钱有啥妙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