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这说来也挺讽刺，因为她简直就是个“墙”啊。

国中那会儿，跟着妈搬去了郊区的破公寓，那些木板隔断根本挡不住隔壁的动静。能听见木床的吱呀声，还有女人尖锐的叫喊…… 小时候，她就瞎编故事，以为隔壁的墙后面住着什么怪物在嘶吼打架。

后来换了邻居，一对夫妻带着个小男孩。每天都能听见父母训斥那个成绩差的小家伙，竹条抽打的声音，孩子的哭声，那些责骂的话，在她耳边萦绕。

之后又换了几家邻居，她就从他们的对话里，拼凑出他们的生活、工作，甚至是他们的人生故事。

听墙的那点儿事，就成了一种习惯了。

上大学后，家里的条件稍微好点了，她就租了个房子，七楼，没有电梯，水泥楼。这可大大减少了乐趣。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半夜会贴着隔壁的墙，想听听有什么动静。可水泥墙实在太闷了，什么声音都传不出来。她差点就放弃了，结果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说不出的亲切感。

她以为那女人在自言自语，可声音里有说话的对象。应该是在讲手机吧？ 她这么想着。

“是不是这样才能证明我爱你？”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对你付出了多少吗？”

她稍微挪了挪位置，又把耳朵贴了上去。

一片寂静，然后是持续的哭声。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会这样的…原谅我，拜托，原谅我……”

女人叹了口气。

“不要像我这样。”

她吓了一跳，这句听起来是直接对她说啊。她赶紧离开墙边，等心情平复了再贴上去，墙后面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第二天，她盯着隔壁房子出租的广告牌发了挺久的愣。

搬走后，日子就平静了。偶尔还是会贴着墙听听，但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着迷了。

四年后，她顺利毕业了，考研了，还交了男朋友。

她很爱他。他是学长，在大学毕业舞会上认识的。好像是命中注定，他捡到了她掉在地上的钥匙，然后送她回家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读的国中、高中都一样，而且他们都喜欢星期一去人潮稀少的电影院看午夜场。一切都好像是那么幸福。

直到他不接电话了，直到手机上跳出来一条甜蜜的简讯。

她这个人，一遇到感情，就异常激动，有点固执。

她约他在家摊牌，告诉他有多爱他，愿意原谅他出轨，只要他断了那段感情。

“我还是喜欢你，但那已经不是爱了。” 男人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忧伤。

“你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只是怕说出来伤害你。还是朋友，好吗？”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推开了他，她一直以为是真的感情，被否定了，感觉像被海浪狠狠地撞击了。

她冲到厨房，拿了菜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眼泪把脸都弄花了，可是表情很坚定。

“是不是这样才能证明我爱你？” 她哭喊着。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已经和她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了。

“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对你付出了多少吗？”

她挣扎着，颤抖的手紧紧握着刀柄，下定决心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她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对上的是，扑过来抢刀的他的身影。

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早该知道自己会伤心，早该知道他会背叛。

早该知道他会过来抢她的刀，早该知道在夺刀的过程中会失手杀了他，然后不停地喊着“对不起”，请求他的原谅…

早该发觉那晚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

如果早点发现这些，是否就能改变未来？是否悲剧就不会发生？

是否等一下，年少时的自己，就在哪堵墙后面，听着自己的声音？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年轻的自己说。

抓住她握刀双手的他，已经没有时间让她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