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石娘

天苍苍，地黄黄，认块石头做干娘，不求干娘保富贵，只求干娘保安康。这首歌谣从小就在村子里传着，离开家乡几十年了，可这歌词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不是因为小时候背过，而是因为它真的救过我一命。一块石头能救命？听起来肯定觉得不可思议，我自己当时也觉得不可置信。 我们村前面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石桥，也不知道是谁盖的了，反正桥面上的石板被踩得锃亮。夏天的晚上，大家就喜欢往桥上铺些草席之类的，脱了衣服躺下凉快，聊聊天，一直到深夜才安静下来。 那天大家聊着，有人无意间说起了一件事：别的村子也一样，有河有桥，夏天晚上很多人上桥凉快，结果有一天突然山洪暴发，桥和桥上的人都被冲走了。当时听着挺吓人的，但大家都没怎么在意，特别是像我这么小的孩子，还老想着：“我们这里不会有事的，大家放心睡吧，我们有干娘看着，洪水来了也会叫醒我们的。”有人接着说：“叫不醒你，就来拧你的耳朵。” 大家都哈哈一笑。 村里的石头干娘，可就古老了，紧挨着桥头的岸边就立着。据说这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所以我们村就叫星村。这石头有两米多高，上细下粗，看起来就像一个盘腿坐的老太太。村里人认干娘，就是磕个头，喊一声干娘就算了。人一代一代往下传，这石头就成了全村老老少少的干娘。大年初一拜年，正月十五上灯，虽然没见过什么消灾，但也成了习惯了。 笑声过后，周围的人渐渐睡着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盯着天上的星星。月亮突然变得像块冰，惨白冷峻，月光冰冷得让人发麻。星星一闪一闪的，像在暗示什么——紧张？恐怖？是预示着什么？我心里空落落的，慌乱，耳朵里听见河水的声音，呜呜咽咽的，还有一股湿腥味，让人毛骨悚然。我正想把旁边的人喊醒，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乳名，我肯定是我娘。 可是晚上桥上是女人的禁地，我娘怎么会来这儿？而且我娘又去了十几里外的姥姥家，根本不在家啊。我正纳闷，又突然“呼通”一声，震得桥直颤抖，紧接着就有人大喊：“儿啊，你快过来！”我听到这句喊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冲向桥头，可是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石头干娘头朝下倒在了地上。我惊呼：“快来看啊，干娘歪倒了！” 喊声惊醒了桥上的人，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跑过来。可是大家一看，却齐刷刷地埋怨我：“你这孩子，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喊什么喊啊？” 我想解释，回头一看干娘，根本没倒，依旧盘坐在原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目瞪口呆。 就在大家一边埋怨我一边准备睡觉时，突然又“呼通”一声，大家回头一看，不由倒吸凉气。石桥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滚滚洪流，泛着白沫，夹着泥沙，呼啸翻卷，气势汹汹。 大家发了半天呆，才想起干娘，齐刷刷地跪下，齐刷刷地喊了一声：“干娘！” 后来长大了，我一直回想那件事，当时的感觉，听到的声音，看到的景象，都觉得那么真实。如果不是我听到求救声，不是我的那声呼喊，可能我和十几个人就随水而去了。 可奇怪的是，我听到的声音，别人怎么没听到？ 我看到的情景，别人一看怎么就变了？别人说我是睡迷糊了，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根本没有睡着啊。 难道，就算是一块石头，只要被称作娘，也就有了母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