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今天想讲一个挺特别的故事，是我从一个网友那里听来的，为了方便起见，就叫他佚名吧。

佚名小时候，正赶上高考恢复的那几年。那时候，一大批知识青年返乡，想回城工作，可名额特别紧张。那些来自最贫困地区，想回去的年轻人为了争一口气，有时候闹出很多麻烦事，也让人挺唏嘘的。

对门邻居的大哥哥，就是其中一个。他去山西一个穷乡下插队，四年多过去了，政策还没落实，没办法回上海。恢复高考后，他成绩一直很好，特别想回去高考，改变命运。听说他那时候经常写信向家要钱，想“活动”一下村长和支书，争取回城名额。

有一次，妈妈去医院上夜班，快到楼下的时候才发现没带钥匙。第二天一早家里人都得上班上学，于是就喊我爱人把钥匙送下去。

我爸刚睡下，被我喊醒了，我拿着钥匙下楼交给我妈。回来的时候，看到对门站着一个人，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正是那位上山下乡的大哥哥！好像察觉到我在看他，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我记得那时候才七岁，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眼神里那种说不出的悲伤。

那天晚上我倒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晚饭的时候，我问妈妈对门的大哥哥回来了吗？妈妈说怎么可能，中午才碰到对门的婶婶，她哭得很伤心，说儿子过年都回不来了。当时我有点纳闷，也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那到底是谁站在我面前？

几天后就是除夕了，中午我在帮妈妈包饺子，突然听到对门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我们赶紧过去，看到居委会主任已经在里面了，邻居婶婶躺在床上哭得气喘吁吁。妈妈问清楚了才知道，大哥哥去世了。

听说大哥哥为了争取回城名额，尽力给村长送礼，可还是没能上那批返城知青的名单。更糟糕的是，他和大二时的同学兼女友，一个上海的漂亮姑娘，在春节前离开了他。后来听说，有人在村里议论，说那姑娘大半夜自己去村长的门，为了回上海啥都豁出去了，被村长那个老色批占了便宜……

大哥哥实在受不了，买了很多当地的白酒想借酒消愁。可买来的却是村民偷工减料、坑蒙拐骗的假酒。少量饮用还行，可他喝多了，第二天中午就被发现已经死了，在异乡离世。

居委会主任说完，我默默地算了一下，大哥哥酒醉丧命的那天晚上，就是我送钥匙回家看到他的那天。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有鬼，亲眼看到了邻居大哥哥的亡魂回来。

让我特别怀念的是，那位大哥哥从小就聪明，多才多艺，毛笔字写得特别好，以前过年过节，街坊邻居都找他写对联。很多夜晚，还能听到他家飘出悠扬的手风琴声，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弹什么歌，只知道都是外国作曲家的经典。

那些乐曲，至今还萦绕在很多人记忆里，只是再也听不到音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