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

“就是这里？” “再往前走两步，下个路口拐弯就是了。” 深夜的街道上，两个人走着。越往里走，周围的声音和灯光就越少，只剩下风吹过身体的感觉。 “到了。”一个人说。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巷子，窄得勉强够两个人并行，地面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两边的墙很老旧，很杂乱。巷子里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就是这条巷子？没啥玄乎的啊。” 身后的人裹紧大衣，“佑哥，你没带错路吧。” 潘佑，是我同一家软件公司上班的同事。我们是同期入职，一个部门的，所以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今晚是潘佑升职后的庆功宴，吃饱喝足后，大家本来都应该回家了，可我拉着潘佑，让他带我去个地方。 这个地方已经在潘佑嘴里念叨了好几天了。 “佑哥？你说话呢？” 我看到潘佑站定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吓得一激灵。 我得承认，我有点好奇。 “绝对没错的，那天晚上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条巷子。” 潘佑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走吧。” “叶子，谢谢你啊，不这么干，我肯定自己不敢来这种地方。” 走着路上，潘佑回头说，“这条巷子挺长的，当时就发生在那段里。” “咱俩之间还用谢吗？” 我笑着说，“而且我不是光为了解开你的心结，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别拐弯抹角，注意脚下。” 两个人沉默着，用手机的光照亮着前面的路。真没想到，繁华的城市里，角落里居然还有这样与外界隔绝的区域。 “再说一遍吧。” 我打破沉默，“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好……好吧。” 潘佑清了清嗓子，“四天前……不对，五天前……哦，是四天前，反正记不清了，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 “那天晚上我跟副总也喝了酒，比今晚喝的多一点，没法开车，就打车了，结果那个司机不知道怎么的，把我带到这里，就扔下了车。” “我当时有点迷糊，等车开远了，才发现根本不是我家小区门口，而是城北的废弃老城区。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别说车了，连个身影都没有，掏出手机，发现没电了。” 他放慢了脚步，“我就只好往前走了，指望碰上个人，借手机打个电话让谁来接我。结果走了半天，一个人都没看见，甚至连房子……叶子，我先说好，我不是怕你，那些房子，全是黑的，一个亮灯的都没有！” “我只能往前走啊，总得碰上个人吧。走着走着，七拐八绕的，就走到了这条巷子里。你别说，那天晚上我自己走，手机也没电了，不知道怎么就没害怕。” “没心没肺，你向来就是这性格。” 我笑道。 “呵呵，虽然黑，但那天晚上月光挺足，所以勉强能看见三尺路，我摸索着往前走，心里一直在骂那个司机，然后……” 潘佑的声音突然停顿了。 “然后呢？” 我问，意识到了什么，“到了？” “嗯。” 他慢吞吞地说，“然后……我走到这里的时候，撞见了那件事。你看，地上那条裂缝，我记得。” “我先是听见一个人喊，说什么‘轮到我了’，然后我就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噗噗直响，就像……怎么说呢，就像菜市场卖肉的师傅用刀去戳悬挂着的猪肉。” “我听到人声先是一喜，心想着总算遇到人了，赶了几步之后，借着月光往前一看，我的腿瞬间就软了。” 潘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半抱着另一个人，拿刀疯狂地捅他的肚子！” “我脑后一麻，背后一凉，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想想看，废弃的街区、寂静的巷子里，你撞上一个人正在拿刀杀人！你能不害怕吗？我当时吓得魂不守形，立马蹲在了墙边上，大气都不敢出。” 他说，“我平日里也经常想着见义勇为，可真碰上了……要是手上有什么家伙，说不定就上去救人了，可我手上只有一部没电的手机，人家可是有刀的啊！我冒出去那不是送死吗你说是不是？可是……可是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时我蹲在墙边，怕凶手没走远会回头，硬是一动不动蹲到了天蒙蒙亮，可你猜怎么着，随着天慢慢变亮，前面那具瘫倒在地上的尸体也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神经太紧张导致眼神散光了，可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之后发现仍是如此，接着，那具尸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彻底消失在我的眼前！” 潘佑语速加快了。 “我不敢多做停留，快速走出这巷子，又走了几里地，终于遇上一辆运砖的货车，搭顺风车回家后，我赶回家中闷头大睡了一觉，一直到黄昏时分才醒。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关注本地的新闻，却一直没有看到有失踪或凶杀案的有关报道。到最后，我都开始怀疑那天晚上的经历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呼，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怕跟其他人说，他们会嘲笑我是神经病，怎么样，你有什么看法？” “这经历确实让人难以置信，我觉得这可能不是梦境，因为这片老城区和这条巷子确实存在，不光是你，我也亲眼目睹了，不是吗。” 我沉默了一下说，“你要问我的看法，那我的看法就是，这不过是你编的另一个荒谬的故事罢了。” “什么另一个故事？你觉得我在骗你？” 潘佑有些不悦地转身问，但随即脸色大变。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手套，正从宽大的风衣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刀！ “你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我了！” 我的脸色变得陌生，“我这边跟你许诺了合约到期就一起离职创业，把前景描绘的有声有色，结果你转头就拿着我三年的心血写出的操控程序献给副总，要不是我偶然撞见，恐怕到现在我还蒙在鼓里。” “三年啊！我没日没夜的编程和构思，就被你拿去换了一个副总的职位！呵呵哈哈哈哈哈，潘佑啊潘佑，是你逼我的！” “本来还想着在哪里动手，没想到你主动提供给我这么僻静的场所，不管是你喝多了酒神经错乱还是编故事编上了瘾，总之我得谢谢你啊，佑哥！” “你还要编多少故事？你还要瞒我多久？枉我这么多年把你当可以信任的大哥！” “我本想着在哪里动手，没想到你主动提供给我这么僻静的场所，不管是你喝多了酒神经错乱还是编故事编上了瘾，总之我得谢谢你啊，佑哥！” 潘佑眼神开始变得涣散，他感到腹部一阵疼痛，感到尚未消化的酒食连着血和肠子一起流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水槽，正在逐渐放空。 他歪过头看向身后幽暗的巷子，突然回光返照般睁大了眼睛。 借着掉落在地上手机微弱的光，他看到巷子里不远处的墙角正蹲着一个人，那人的脸色苍白，表情惊恐。 那也是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