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

昨晚跟老公一个朋友吃饭，聊到人生这回事儿，感觉挺唏嘘的。朋友跟我说，他上个月的一个高中同学突然去世了，一听挺让人难过的。可更让人觉得怪的是，同学去世前后发生的事情，各种巧合，简直太离奇了。 我老公的朋友从小就在西安，虽然是陕北人，长得特别俊秀，剑目星眉，典型的白皙高鼻梁，像个书生。他当年在学校里那叫一个受欢迎，追求者多的跟过年一样。 他说的这位去世的同学，是高中三年同桌，个头不高，长相也不突出，挺内敛的女生。朋友说，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位同桌特别信任，从小到大都会跟她倾诉心事。青涩的暗恋，课业的压力，连选女友都要她帮忙把关，都拜托了这位同桌。 那些纯粹的学生时代就这么过去了，高中毕业的时候，朋友送了同桌一支挺贵的派克钢笔，同桌回赠的是一个流行的十字绣钥匙扣，据说她一针一线都亲手做的。 后来朋友考上军事院校，同桌去了上海的一所名校，学生态学。两人一直有写信往来，偶尔也会打电话。 朋友经常把生活里的各种情绪一股脑儿跟同桌说，有得意的时候，也有沮丧的时候。同桌总是很安静，不发表评论，就像一个可靠的倾听者。 朋友本科毕业又读研，军校里封闭，毕业后朋友很多同学都散了，只有同桌还跟他保持联系。他们会偶尔约出来吃饭、喝点东西，朋友还是会滔滔不绝，同桌还是安静地听着。 朋友准备结婚了，特意约同桌一起吃饭，同桌礼貌客气，但看得出来，未婚妻对她没什么放在眼里。同桌还是笑眯眯的，临别时对朋友说：“真般配！恭喜恭喜，祝你们幸福！” 朋友结婚那会儿，同桌去东北考察，没赶得上婚礼，托老同学捎了礼金。婚后的生活平淡，养家糊口压力大，朋友后来就没再约同桌出来见过了，就只在过节发信息问候。 上个月，朋友午饭后躺在沙发上小憩，突然看见同桌走了进来，还是那么平和安静，带着笑意，胸前的口袋里闪着亮光，定睛一看，居然是当年毕业的时候，他送给同桌的那支钢笔。他随口说：“来啦？快坐，咱俩有多久没见了？” 同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说：“我要走了，过来跟你道个别，再见啦！”说完转身就走了，那一瞬间，好像有一只青翠的小鸟从她肩头飞走了。朋友突然觉得心里难过得不行，醒了过来。 当天晚上，他接到老同学的电话，得知一周前同桌在一次科研考察中，为了拍一只濒临灭绝的翠鸟，不小心失足坠崖，不幸去世了，那天正好是她的头七。 朋友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没觉得特别难过，好像心里的某个地方“咔嚓”一声，像是玻璃碎了。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失去了一种千金难买的友情。 朋友后来去看了同桌的父母，老人们说，女儿一直单身，也没什么朋友，每天都在科研中奋斗，既然她这么热爱自然科学，他们就把她最心爱的钢笔一起下葬了，希望她到了那边还能继续探索和研究。 在同桌的家里，朋友看到了她用生命拍到的珍稀照片，一只青翠的小鸟正自展翅翱翔，和他在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才恍然大悟，他觉得自己万花丛中过，叶片不沾身，却一直没发觉埋藏在身边的一片深情。她给的爱总是那么安静，不打扰，是最深的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