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蝗神索命：柳荫下的人牲交易

正午的洛阳道，人烟稀少。几只蝉还在树上叫，可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没啥劲儿。这河南这阵子干旱，已经一百多天了，草木庄稼都蔫了，就连虫子也快不行了。

这天，路边这几棵柳树底下，一伙人焦急地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终于，远处出现个身影，大家才松了口气。

那是个老太太，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旧得厉害，骑着一头瘸着脚的灰驴，眯着眼，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可这群人却像看见了仙女一样，冲上去团团围住了她，领头的中年人还一把抱住老太太的小腿。

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看清了来人，笑着说：“堂堂男子汉，抓老太婆干什么？”

“蝗神娘娘，我是洛县的县令张德志，求您可怜可怜我们，饶过我们吧……”

这话一出，老太太的眼睛立刻变了，苍老的神色消失了，借着阳光，还能隐约看见褐色的翅膀从她背上伸出来。

没错，就是蝗神娘娘！——张德志也被这变化吓得哆嗦起来，但他想起了什么，反而更紧地抱住对方，喊着：“还愣着干什么！”

旁边的随从这才反应过来，捧着准备好的线香供品冲上去，七嘴八舌地说：

“蝗神娘娘，可怜可怜我们，洛县穷得揭不开锅啊……这是动之以情。

“您好生之德，我们一定记在心里，以后给您立碑立传……这是诱之以利。

“蝗神娘娘，您人美心善，一定是个菩萨……”这是……（蝗神娘娘：这是在讽刺我吗！）

折腾了快半个小时，老太太大概也觉得无力反抗，勉强点了点头：“行，应你就是了！”

张德志乐得合不拢嘴，还是没松手，抬起头笑着说：“那娘娘赏杯酒再走！”

老太太脸色又变了，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接过递过来的酒杯，一口喝干了。

“恭送蝗神娘娘启程！”张德志这才松了手，后退了几步，跟着众人鞠躬送别。

灰驴瘸着脚往前走着，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张德志的方向，发出桀桀的声音：“多嘴的家伙，敢泄露天机，既然要做好人，就做到底吧……嗯……就用你来喂我的孩子们吧……”

声音很快消失了，可张德志却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想起临走时老太太撂下的狠话，心想：“是要吃掉我吗？”

他安慰自己说，之前收到山东的蝗灾报告后，就一直担心洛县。洛县是山东和河南之间的要道，蝗虫肯定会经过，而且现在已经秋粮歉收，再来一场蝗灾，洛县的百姓真的会惨不忍睹！

可是要御灾谈何容易？已经夜以继日地想办法，可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这天，他午睡的时候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一个青衣秀才来给他指点，说在洛阳道上会有一个褐衣老妇骑驴过，虽然看着像乞丐，但其实是蝗神娘娘，只要拦住她哀求，就能免除蝗灾。秀才还说，必须要让她喝一杯自己的酒，才能立下契约，不能反悔。

他原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才来撞大运的，没想到梦境竟然成真。庆幸之余，临走时老太太撂下的狠话让他悬着的心更重了。

“大概是怕我临阵退缩，所以才不告诉我真正的报复吧？”他苦笑一声。但作为父母官，如果能以身代受，保住百姓平安，那也是一笔划得起的买卖。而且他也没啥牵挂，父母早已过世，又未娶妻，所以很快就把这些烦恼抛到脑后。

五天后，蝗虫群降临洛县，就像蝗神娘娘承诺的那样，它们没有啃食任何一株禾苗，盘旋了一会儿，就落在了杨柳树上。一眨眼的功夫，杨柳树的叶子就被啃得光秃秃的，蝗虫才像来时那样飞走了。

这时，张德志才恍然大悟，原来蝗神娘娘的怨言是对着杨柳树说的，梦中的青衣秀才，应该就是洛县的杨柳神，大概感应到他忧民如焚，才冒着被报复的危险来给他指点。消息传开后，百姓们感念杨柳神的恩德，纷纷自发地种杨柳，直到现在，洛县的杨柳树都比别的地方长得更快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