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上高中那会儿，《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可真火，现在回想起来，那也算是不少人的童年阴影吧，还让“家庭暴力”这个词进了大众视野。

我同事的大姐，她家的事情特别让人唏嘘。在她那个年代，家庭暴力根本不被当回事，所以她姐的故事听起来特别诡异。

她家有七个兄弟姐妹，父母都是工人，那时候生活可捉襟见肘，大姐的负担可想而知。转眼间，她到了适婚年龄，邻居帮她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小伙子是建筑工程师，家里的条件也不错，父母都是高级干部，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他当时在外地勘测，说两年后回京就不走了。

同事家觉得这门亲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既能减轻负担，又能改善成分，真是一举两得。两家赶紧把大姐和小伙子见面安排了。双方感觉还不错，因为小伙子不在京工作，后来就一直靠写信来往了一年多，才结婚，总共见三次面，其他都是写信。现在想想，这也可能是导致大姐一生悲剧的一个原因。

那时候的婚礼挺热闹的，喜宴结束后，工程师的妈妈拉着大姐的妈妈的手说：“可算是把这个天魔星给打发走喽。” 那语气好像不是开玩笑啊，大姐的妈妈当时就慌了，心里一直不踏实。后来天黑了，她实在睡不着，就去大姐的新房看看她。

大姐的妈妈敲门敲不开，越发着急，一直敲个不停。最后，大姐打开门，满脸是血泪。原来新婚夫妇刚到新房，大姐开玩笑说婆家买的床单真难看，大姐夫就一拳打在她脸上。大姐的妈妈当时气得跳起来了，但毕竟是新婚之夜，只能是严厉地批评了大姐夫，让他赔礼道歉。

谁知，这只是大姐漫长苦难的开始，之后大姐夫就三天打一顿，五天挨一顿。他似乎根本就不会用语言跟人沟通，稍有矛盾就上手打。大姐家里碍于面子，也贪图对方的优越生活，所以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结婚十多年没有要孩子，大姐几次怀孕都因为大姐夫的殴打流产了。后来，大姐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稍微有人动一下，她就会吓得躲起来。

后来，大姐夫当了部门领导，开始跟别的女人乱七八糟，大姐稍微有一点微词就会被打一顿，伤筋动骨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出事那天，大姐和妈妈去医院调理，临时想起来忘了带病例，就一起回家拿。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大姐夫和一个女人卿卿我我。

大姐的妈妈当时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倒是大姐夫不慌不忙，让女人先走，自己慢悠悠地穿上衣服，还坐在沙发上抽烟，鄙夷地打量着大姐。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突然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大姐的妈妈吓坏了，赶紧打电话报120，大姐却拉住她妈，母女俩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大姐夫死于突发脑溢血，那个秘密本来是要被大姐母女埋在坟墓里的。可大姐夫死后，大姐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里总是他们初相识的情景，年轻英俊的大姐夫戴着眼镜，穿着白色的衬衫，冲大姐浅浅一笑。梦里，大姐总是心动思念。后来大姐实在受不了了，对同事坦白了大姐夫死亡的真相，她们也做了各种超度做法事，可还是没有用。

有一种精神疾病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指犯罪的受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大姐夜夜深陷那份挥之不去的初相识的梦魇，是爱还是恨？ 估计没人能说得清。只是当苦难压得人喘不过气时，沉默的人也会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