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前街往事

我有个朋友，特别能睡不安稳，一点风吹草动就醒，醒了又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能再睡着。前几天我们几个人一起练瑜伽，她跟我聊了一件大学时让她觉得毛骨悚然的事，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坚信这世上真的有鬼。 她那时候住的宿舍是六个女生一间，她睡在下铺，头对着窗户。学校旁边是火车站，那条街可热闹了，人来人往的。 一开始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入学没多久，她就几乎每天夜里都被楼下卖早点的声音吵醒。在安静的夜里，各种声音都会被放大，那卖早点的声音特别单调，总是一句话：“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来～～”。 她说那些被吵醒的夜晚，她总能听到这句吆喝，但从没听到过人来买。当时她也没太在意，觉得学校对面是火车站，可能那个卖早点的摊位是给夜班火车旅客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后来有一天，她又被吵醒了，想上厕所，起来顺手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凌晨三点多卖早点？这也太奇怪了吧。 第二天上课，她顺便去学校对面的小饭馆吃饭，跟老板聊了聊，老板说从来没那么早开过店，也没听说附近有谁夜间卖早餐的。 她回去问问同宿舍的其他人，结果别人也都说没听到过。 她本身就容易紧张，稍微有点事情就睡不着。熄灯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宿舍其他人早就睡着了。突然听到一个小男孩哭的声音，哭得很凄惨，忽远忽近，听起来特别伤心，还好像有人在起哄，还带着狞笑。 她说宿舍楼管很严格，不让外人随便进女生宿舍打闹。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溜到楼道一看，楼道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看到。 这一晚上没睡好，让她觉得夜里听到的那些声音更诡异了。说来也巧，她还挺好奇的，还是个精力旺盛的年纪。第二天她就在小区里到处打听，跟附近的婶子大妈们拉家常。结果还真听到了不少消息。 她打听到，在现在的早点铺子之前，也有一对南方夫妻租了那个门面卖早点。平时就是夫妻两个人打理，没请帮手。做餐饮的朋友都知道，这一行真不容易，南方夫妻起早贪黑维持店铺的正常运转，根本没时间照顾自己的孩子。 他们的女儿当时已经十三岁了，已经辍学在家帮忙开店。小儿子才五岁，每天在站前街上到处玩，结果被一群街头的混混盯上了。 那群混混经常逼小男孩从铺子里偷钱，一开始是三五块钱，后来就狮子大口地要求上百。早点铺子简陋，没有监控摄像头，夫妻俩以为是顾客顺走了东西，反而更加防范外人，根本想不到是小儿子偷拿的钱。 夫妻俩盯得越来越紧，小儿子就很难再拿到钱了。没钱交“保护费”，那群混混就经常揍他，还威胁他不许告诉父母，也不许声张。但姐姐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弟弟，很快就发现他正面临着威胁。 她带着弟弟去找混混理论，但混混根本不讲道理。他们说，要弟弟不被打，就得替他陪他们。很多婶子大妈都见过他们把姐姐带到什么地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到半年，姐姐的精神就崩溃了，变得像傻子一样，茶饭不思。夫妻俩没办法，只好把她送回老家。失去了姐姐的庇护，小男孩就成了混混勒索殴打的对象。 有一天晚上，混混把小男孩追进了一栋烂尾楼里，因为他好几天都没交“保护费”。小男孩拼命地逃啊逃啊，最后跑到顶楼平台，无处可逃。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说得清楚。小男孩摔死了，倒在血泊里，蜷缩着身体，周围人尽皆知。围观的人群里就有那些混混，他们说是小男孩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夫妻俩去派出所报了警，但是一时之间找不到直接的证据和证人。 就在警方调查的时候，夫妻俩突然关了早点铺子，回老家去了。这桩命案就成了那条站前街上人尽皆知的悬案。 有个婶子告诉我朋友说：“那些混混拍了很多那个女孩的照片，没穿衣服的……啧啧啧……真是造孽啊！听说夫妻俩报了官，那些混混就把照片到处散，我亲眼看见过一张，真是可惜了那个大姑娘啊……” 我的朋友说，每次走过那条街，都觉得特别毛骨悚然。真难以想象，小男孩最后时刻，内心有多绝望无助。说来也怪，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就再也没听到过任何午夜的异响了。 也许是那个沉冤待雪的小男孩，不想被世人遗忘吧，多一个人知道，也就多一分报仇雪恨的机会。 我朋友念大四的时候，那些混混因为械斗死伤大半，有的人也被判刑入狱。站前街上的老街坊都拍手称快，“报应”成了那段时间人人挂在嘴上的词。 我问她，你不觉得这报应来得太晚了吗？她想了很久后说：“也许世间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都有我们凡夫俗子不可见知的因果。只是，真相或许会隐藏，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伤天害理的事情，无论如何决不能做。时间最能去伪存真，欠下的业债，你迟早要连本带利地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