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债子偿

我奶奶的老邻居前几天去世了，奶奶听了消息挺唏嘘的，说他们夫妻俩一辈子也算是交代了，还清了欠下的债，来世能轻松点。 这位邻居老吕跟我奶奶差不多大，他们家就一个儿子，现在也快花甲之年了。老吕的儿子离婚很久了，一直没再娶，我挺好奇的，奶奶叹口气跟我说，当年老吕的儿子在胡同里可算是出了名的。 老吕的儿子结婚的时候，还是那段动荡的年代，他们按照“革命夫妻”的原则，在胡同里办了个简单的婚礼。婚后没多久，儿媳就怀了身孕，老吕他们可高兴坏了，忙着准备。到了生产的时候，老吕一家人蹲在产房门口守了一天一夜，结果医生摇摇头说，孩子出生时已经没了气息了，是个男孩。 这事对老吕家来说是个大打击，小两口过了一年多才缓过来，后来小吕媳妇又有了身孕。这次全家人特别小心，还请了老家会中医的亲戚来照顾。可谁知，小吕媳妇又生了个死婴，还是个男孩。老吕家的亲戚觉得很奇怪，小吕媳妇的脉象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之后，基本上每隔一两年，小吕媳妇就会怀孕，结果都是死产，而且都是男孩子。老吕一家被折腾得没了精神，都不想出门见人。 后来，过了好几年，十年浩劫结束了，老吕托人找了个算命先生来看看，想知道为什么孩子总是夭折。那个先生看了老吕的八字，又转了老吕家几圈，回来叹了口气说：“你们家这不得子息啊，是老辈人欠了命债，这是报应，没法破，也破不了。” 老吕夫妇一听脸色就变了，一个陈年旧事一下子涌上心头。 说来也巧，老吕两口子结婚后十年都没孩子，快要放弃希望了。后来，老吕远房有个表哥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一去多年音讯全无，留下个病包老婆和一个女儿。那年，眼看表嫂要去世了，族里就撺掇老吕两口子收养那个女孩，说不定能给他们招来自己的孩子。 老吕夫妇起初对收养的女孩还挺疼爱，没过一年，老吕媳妇就怀孕，顺利生下了儿子小吕。小吕出生后，收养的女孩就被当成了“赔钱货”，老吕媳妇对她横行霸道，家里所有的活计都归她干，后来连饭都一顿不如一顿了。 解放后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老百姓生活很困苦，那个女孩不小心染上了白喉。老吕夫妇一听是传染病，连屋门都不让她进，寒冷的冬天里，街坊看见她穿着破棉袄，光着两只小脚丫子坐在大街上烧火取暖。我奶奶觉得心疼，经常给老吕送钱，让他给女孩看病。可老吕收了钱，就是不给看病。 结果没多久，那个可怜的女孩就死了，老吕用破席子卷起来，就扔到了城门外。我奶奶说，老吕夫妇真是造孽，到死都没给女孩换件干净的衣服，就让孩子那么光板儿穿着走了。 后来，老吕的儿媳妇听说了一切，就和别人再婚，生了儿女，过得挺好。 老街坊还告诉我奶奶说，老吕晚年变得不太正常，特别是他老婆去世后，经常在寒冷的冬天里穿着裤子满街疯跑，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满脸都是泪。 想想老吕夫妇牺牲了别人的女儿，结果自己的独子却落得孤老无后的结局，真是让人感慨，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欠恩的报了恩，欠债的偿了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