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体还魂
就象我跟所有听过我故事的人的开场白一样,在故事开始之前我仍要声明一下:我......
就得从头说起,反正一开始我就要声明一下,从小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也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我才不是什么灵异爱好者。但近几十年的人生经历里,确实发生过几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我还是想记录下来,算作一份见证吧,说不定对后人有点用处。
当然,你也可以不信这些故事,我也不介意。毕竟我担心这些事儿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被人遗忘。就算我讲给我的孩子,他们长大了还会被嘲笑。所以,我得赶在那些亲眼经历过的人还活着的时候,把事情记下来,留个底儿。
话说,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那时我还是个小屁孩,具体多大了忘了,大概是刚开始记事的时候,也就是三四岁吧(大约是1979年前后)。我和邻居小伙伴在家里附近玩,具体玩什么忘了,可能是捉迷藏之类的。突然听到一个过路的小朋友冲我喊:“你爷爷去世了……”
看着爷爷静静地躺在床上,父母忙慌张张的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竟然一点也不想哭。我知道该哭的,但就是哭不出来。带着一种莫名的内疚感,我就站在那儿发呆……
至于我爷爷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后来听父母和邻居跟我讲。他叫黄隆涛,年轻的时候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桃片糕厂。后来国民政府撤退到重庆,日军开始轰炸重庆。那时候市民都传着日军要进城的消息,我爷爷就逃到现在的祖籍地——重庆市云阳县。他为人乐善好施,当地人都尊称他为“黄大善人”。能得到这个称呼,肯定得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和金钱。我父亲说,那时我爷爷上街,只要见到有人卖活物,比如鱼啊龟啊,他都会买下来,然后放进长江里。后来那些卖鱼的商贩每天都把新鲜的龟蟹扛着上门来,我爷爷就一一买单,由于数量太多了,我就叫他们原样背回去放生。现在看来,别人叫他“黄大善人”真是名副其实。
放到现在来说,我爷爷绝对是个动物保护主义者。
我爷爷大概三十岁的时候开始信道家思想。不再吃肉,连猪油和鸡蛋都不碰,豆制品成了他的主要食物。他还养了一个“得道高人”,我父亲说那家伙面目难看,一身烂疮,天灵盖处还开了个小洞,说是“天眼”,还能抽大烟。我爷爷说他能预知前生,预知未来,所以全家都供他当神。我大伯黄家强也跟我描述过那“神丐”——脸都烂了,像火烧过一样,他说那家伙是因为上次“渡劫”被雷公抓过,每五百年就要渡一次。我听了觉得像小说里的情节,还抽大烟!所以,那个“神丐”在我看来,很可能是个骗子。
后来因为家里的钱没了,就没有人再提那“高丐”了。估计他也想出去到处走走吧,高人都是这样的。
后来,在那个以旱灾为主的艰难年代,我祖母卧床不起,生了一场大病。我爷爷就效仿古人,“割股疗亲”,在焚香祭祖之后用刀割了自己的左上臂肱二头肌,准备煮了做药引。
刚上小学的我自然会追问我父亲:“我祖母到底吃了没有?”
父亲回答我:“哪个父母会吃自己孩子的肉?”
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祖母到底有没有吃我爷爷的肉?后来她的病情怎么样?不过我父亲又告诉我,后来我爷爷又“割”了一次,这次不是肱二头肌了。我想这可能是因为爷爷没法用一只胳膊去拿刀割另一只胳膊吧。
邻居们后来都跟我提起过我爷爷“割股疗亲”这件事,他们说夏天的时候能看见我爷爷左上臂凹下去。
也许正是因为这两次身体上的伤害,我爷爷只吃素了这么多年,就去世了,享年六十多岁。对爷爷的记忆很模糊,但知道他很疼我,每天背着我上“打铜街”泡茶馆,那个场景我记得一些,趴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人的样子我不太记得了,只隐约看到一把白胡子……还有那个古董茶馆,窄窄的街道,石台阶,我常在一个很高很高的门槛上爬进爬出……还有一道很好吃的糕点,在我记忆里,那绝对是天上才有的美味。
我为什么会把那首童谣背得滚瓜烂熟呢?我想这得归功于我两个姐姐,爷爷去世后,这首童谣就被她俩传唱着,我也就记住了。我想那时我常常把这首童谣挂在嘴边,才会落得“梅花狗儿”的绰号。现在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被人这么叫,真是郁闷。
爷爷去世前根本没有半点“想走”的意思,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那天爷爷平静地告诉我父亲,说他要“出去”几天,会一些“老朋友”,他“出门”后,叫全家都不要哭,不要动他,更不能发丧,因为他七天后还要回来……
我父亲和大伯坚守了爷爷的遗嘱,但是幺伯和姑妈觉得爷爷的遗嘱简直是胡说八道。这也难怪,幺伯和姑妈最小,书读得最多,姑妈还是知青,到过“广阔天地”。于是爷爷的遗体被运到乡下一亲戚家停放,就在第六天的节骨眼上,亲戚家的表叔要赶着办喜事,幺伯和姑妈就闹着要把爷爷送上山去火化,说是人都快臭了。于是我父亲就走到爷爷的遗体前,抓着爷爷的手,轻轻地活动着爷爷的关节大声地反驳他们:“你看,爹爹都走了六天了,关节还是活动的,肌肉也还有弹性,怎么会臭?”
不管我父亲怎么坚持,爷爷还是被送上山去火化的,差了一天就按照爷爷的遗嘱了。
当然,以上这些事情,根本没有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最多就是爷爷的遗体放了六天还没僵硬,我们可以假设这是因为他吃了几十年素,体内没有很多容易凝固的动物油脂(其实这个假设也很牵强)。我写了这么多,只是想说明我爷爷生前是怎样的一个人,不然我后面要讲的好几个故事就不完整了。
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发生在爷爷去世一年多之后……
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我父亲工作的那个工厂突然接到电话(那时候谁家都没有电视,也没有别的娱乐,工厂宿舍楼离工厂很近,晚上大家吃过饭后都搬凳子、椅子跑到工厂大门前的空地上边纳凉边聊天。工厂电话只有一个,一响谁都能听见)。父亲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惊诧,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怪了怪了……”。
邻居吴理华(字音)平时最喜欢讲《聊斋》这类东西,他和爷爷生前又是好友,此时情绪最激动:“我活了几十年,这种事倒是听说过不少,却从未亲眼见过。老黄,我陪你一起去,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于是,他们就带着手电筒出门了。
事后我才从父亲口中得知,原来是城郊某单位的接线员打来的电话。说他看到一个迷路的老人坐在路边休息,因为天色晚了,就过去问那老人为什么到这里来。那老人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又问那老人家住哪里,好让他的家人来接他,于是那老人就说出了我们家的地址,而且说得非常详细,把父亲和伯伯的名字都说了出来,因为伯伯也在那个工厂上班。那个接线员就用电话叫我们父亲所在工厂的电话,叫老人的两个“儿子”去接他。
父亲去见到了那位老人,他的外貌并不是我爷爷的样子。但是父亲还是打着手电筒,把他背回了县城。并且四处打听谁家走丢了老人……父亲体力有点不支,就把他送到了城关派出所。警察听完缘由后,也表示无能为力,因为那位老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无从查起。最后还是父亲把老人背出了派出所,继续在大街上四处问询路人……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他真正的家。原来他是县教育局某干部的父亲,也姓黄。他的儿子叫“黄念久”,而我父亲叫黄家绪,我伯伯叫黄家强。“教育局”和“锅铧厂”无论是名称还是位置都很远,而且我们两家世代没有过往来,所以这件事在我心里成了一个谜。
后来十多年后,发生的一件小事,也值得一提。大约是九二年吧,那年我姐姐大学毕业分配的时候,县教育局把她分配到了一所比较理想的中学任教。这在当时,是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的……